清商无韵

别君去兮何时还。

凤凰台 13 【靖苏 原著IF剧情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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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赤焰建军之初,林燮便着意习了北燕番邦的骑射之术加以改良;尔后征战天下,唯一屡尝的败绩便是在大渝皇属军手中。原因无他,骑兵冲杀最为忌讳的便是“披坚执锐”四字;而皇属军天时地利,竟将这严苛的条件占了个齐全。

偏偏皇属军军纪严整、营垒森严,为将帅者但凡见过那样的中军大营,此生都会对夜袭营寨之类的计谋谨慎万分。大军核心虽八风不动,周遭配备的兵种与资源却是极为齐备,补给、掩护、增援、施工井然有序,俨然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,让林燮与赤焰军好一番着恼。

递进宫中的奏报,朱批上虽不见斥责,却也渐渐对这些理由失去了耐心。

赤焰军自然是不能对这样的流氓战略服气的,十七岁的林殊更不服气。萧景琰心中忧虑,和祁王私下请了出京悄悄摸去了北境——到达驻地的当晚就被林殊拖着猫出了营寨,仗着轻身功夫一径向大渝运输线上的一条小道上狂奔。

萧景琰由他胡闹,知道这样紧急定然也是慎重考虑过的事体,能不假思索地带上此前音信全无的他自然是全心信任;区区两人黑衣夜行,想被发现也不容易。

这条运输线上输送的东西有些诡异,不是粮草马匹兵器甲胄,竟然是一大车的水箱,咣当声响随着车马颠簸隐隐可闻。

“蜀地特有的水,淬炼武器效果极好;若是二道淬火时加之于甲胄上,则钢铁愈发柔韧,百折不弯。”

林殊在他耳畔悄然低语,温热呼吸有意无意扑了满颊,似是代替了言辞的一句“好久不见”;萧景琰无奈伸手,揉乱了他额前的碎发。

皇属大军对兵甲战械的需求何其之大,拥有神工巧匠自不必说,修补重铸的功夫想必也只能在军中。矿石毁不得、营寨攻不破,然而从蜀地专程运水的难度与耗费却何其之大。此番如若得手,皇属军至少要扛过三四个月的青黄不接。

大梁战械自来都崇尚轻盈简约,也方便回收统一修补,自然难以想象皇属军以器械为核心的这层关窍;然而林殊这一番计划,实在是一眼相中了皇属军最大的软肋。

——护送这大批纯净水源的士卒,自然也是皇属军中极为精锐之士。

虽然只有区区二人,这一夜潜伏已然是难得的契机。萧景琰与林殊对视一眼,当即轻身蹿出隐蔽的大石,长剑银光闪动直扑向押阵的将领。此人亦是重甲加身,却手足轻捷,显然武艺不弱。他假意与之缠斗,左右躲闪着士卒手上整齐划一刺来的长矛,突然反手掷出一块特制的硝石。

隐蔽在暗处的林殊早已箭在弦上。

一箭射出,擦过引火硝石的边角,强弓劲弩的力道携着浑厚内息摩擦出红温高热,偏了一个角度正好落在水箱的木质侧翼上。刀枪不入、金石难侵,涂了厚重漆层防止火烧的水箱,却依旧扛不住这样的强力与高温,一番巨震,破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来。

清澈蜀江水汩汩流出,霎眼间一地泥泞。

运输水箱的士卒皆目瞪口呆这神迹一般的箭技,萧景琰自短兵相接的合围中辗转腾挪,足尖点过甲胄的钢盔顶,纵身而起时便看见林殊眼神中兴奋的一个光点。他瞬间了然,回身又向敌军中那名将领猛然攻去,此番用上了全力,终于将他逼出了甲兵合围的阵心——

微微侧过身去,林殊的箭矢再次裹挟着劲风擦过他的耳畔,正中敌将没有甲胄防护的咽喉方寸;而他趁势一剑,捅穿了那人的掩心镜。

林殊的箭法,早已精微至毫厘之间,与寻常士卒不是一番天地。

此前战阵用兵,战术不可轻改,战士亦不可无帅,他自然无处施展;然而今夜既然有萧景琰在,即使天时地利武器人数均没有任何优势,佯装近战实则远攻的战术却是他们自幼时就开始习练的把戏。

皇属大军整整半年处于器械短缺的状态,而赤焰军的反攻殆由此始。

这般突发奇想、有如神助的胜利之后,那块被萧景琰猛力一剑击穿的护心镜,给林殊当做战利品割成了两半,玩笑一样地丢给他——

“以彰此心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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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长苏凝视着那一块被妥帖珍藏的金属碎片,神色中有些慌乱亦有些心安。

原本准备自己揭穿赤焰故旧的身份、对夏江加以质问的话语,居然被萧景琰抢先说出了口;然而属于林殊的那一块残片,恐怕早已消解在梅岭某一处的残雪里,再也难见天日。

他忽然觉得,梅长苏此人确如蔺晨所言,有一番好狠绝的心思。

萧景琰对夏江的声声诘责,和着军中质疑的声浪交叠不休。护我河山者究竟是谁,屠我同袍者又居心何在,这样惨痛的伤口,放在任何一个军中男儿的身上,都是感同身受的悲愤难当。

他觉得,差不多自己也该出场了。

悬镜司首尊夏江,已经多年不曾亲自上手对囚犯施以酷刑。只是这拿捏骨骼的手法从未生疏,锁上梅长苏咽喉的拇指指腹与十指关节都带着厚茧,不消多加使力,已经让他痛得有些瑟缩。

“夏首尊,此刻您急需逃命,何苦拖着我这么个累赘。”梅长苏在他手下连轻微的挣扎都不敢做出,只蓄了气声与他低语,“您的手下和我的手下都在左近,若是贸然动手,只怕胜负难料啊。”

分明叛党首领,却被硬生生忽视了许久的萧景桓,突然发现现场俨然只有自己一个孤家寡人。

随即这二人的对话再次变成了他听不见的耳语——

“林殊这病体残躯,夏首尊在京中尚且有用。何苦还要演这么一遭呢?”

“靖王殿下如此聪慧,倒叫老夫改了主意。梅宗主摸不得碰不得,靖王受一番伤筋动骨,却还未必会伤及性命吧。”

夏江桀桀低笑,状若疯狂。

“靖王殿下鼓动军心若此,老臣再是如何声辩,想来也无可更改。您若是想要老臣性命,就请亲自动手来取。如何?”

 

营帐前兵马纷纷顺着萧景琰的手势后撤,腾出了偌大的空地。

他翻身下马,径自走到仍旧拿捏着梅长苏性命的夏江眼前,与他沉默对峙。

没有人能想通靖王殿下究竟为何要应承夏江的要求。诚然此刻若是夏江逃逸,场上众人皆无力阻止;然而靖王殿下身为皇家千金之子,却并无必要冒此奇险。

——除非此番动手,并非为了取命,而是为了救人。

军中已经纷纷传扬开了梅长苏的身份,渐渐明白靖王殿下今次动怒,恐怕是因为着实看重此人。然而身负超绝武艺,外加挟持人质,夏江这一局本身就是无解之局,也不知靖王殿下究竟打得何种算盘。

大雨前的狂风横扫过境,在中军帐边卷动灰尘,带起小小的旋风。

若论梅长苏在担心什么,却无非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。萧景琰与夏江的武艺虽尚有差距,却并非本质上的距离;若是夏江不肯舍了梅长苏这一玩弄人心的盾牌,却未必不可以一战。夏江向来贪婪,难道会松了手任凭他被纪城军救下?

然而江左盟与悬镜司的势力早已在暗中无声相持。此刻若是全力保护梅长苏,就没有余力再去顾及萧景琰。

此外,夏江状态颇佳,若是一力逃跑,便是飞流也不见得跟得住。

梅长苏在萧景琰挥剑攻来、夏江手指微松的刹那,对他低语了一句:“留下赤焰手环。”

天际电光惊闪,耳中传来闷闷的雷声。

萧景琰愣了一下,来不及反应究竟为何,只知道看来必须照做了。

他的剑刃劈向夏江的脖颈,被横剑挡住,发出清脆的相击之声。随即又是对上盘数招挥砍,却由于必须顾忌着梅长苏,招招之间空隙有限,总被夏江信手挥开了去。

夏江虽挟持着梅长苏在手身形难免滞重,却稳住下盘不动,反而时时拿了梅长苏做挡箭牌,逼得萧景琰左支右绌。长剑偶然得了他闪避的空隙便向萧景琰心口咽喉递去,倒显得萧景琰险象环生。

更有一招,不向死穴,却催迫得萧景琰沉下右肩依旧闪避不及,剑身重重砸上肩甲。功力之深,招式用老时生出痛意,萧景琰持剑的右手筋脉一阵酸麻,长剑差点脱手了去。

空气中夹杂起大雨前的泥土气味。他几乎被砸得跪下,却撑住身体仰面望着夏江的下一招,趁势扫了一眼梅长苏此时的状态。那人脸色已经泛起乌青,却依旧向夏江的双足瞥了一眼。

心闪念动间萧景琰明白了他的意思,只能捡这人的下盘进攻,剑势微偏便换了一套此前从未当众用过的剑法。舍弃了一切的云剑与花哨,手腕微晃错开身形,剑尖连连数点,尽皆指在夏江下盘的膝窝筋脉上。

这样一套快剑,化用自林殊的枪法。疾风骤雨紧锣密鼓,又招招攻其不备,自有一番崭新天地。萧景琰此前右肩剧痛,自然不可能尽皆是实招;却由于骤然拉远距离,离开夏江周身方寸,而让夏江失却了还手的余地,加之剑法新奇一时无法分辨,竟真逼得敌人脚步散乱后撤几步。

他暗中缓了一口气。林殊小时候玩闹要他耍着玩的一套剑法,他一直觉得实战时无甚用处,不意此时竟然有奇效。

——然而这样的打法梅长苏势必要吃不少苦头。

此刻俨然进退两难,若是就此收手,梅长苏叮嘱之事显然无法完成,这人也未必见得能逃出生天。夏江不知为何三番五次并未取走这人性命,他却不得不忧心这个未知的由头是否真的神奇如斯;而继续下去,自己却未必是夏江敌手。

不过这对于萧景琰而言,并不是什么需要犹疑的抉择。

 

快要下雨了。

梅长苏虽然被夏江挟制在手中,却知道自己并无太多危险,恐怕最大的忧虑也不过是夏江错手,直接把他的脖子拧了去。

景琰换了林殊小时候从枪法中化出的剑法应对夏江,纯靠距离与戳刺进攻。出手与收手间不费力气却看不分明,也算是反应灵敏。

——只是长剑毕竟不是他少时最趁手的长枪,如此离体太远终究护不住他自己周身。若是悬镜司此时以强弩暗器偷袭,几乎百发百中。

他顾虑着这一点,在夏江手中被迫的辗转腾挪间急出一身冷汗,唯恐萧景琰太过实诚。一时脚下发虚,竟然微微颤抖起来。

其实身子已经着实虚弱,或者是天色太过昏沉,耳力与目力皆变得极其衰微。

却依旧能隐约听见暗器破空的锐利声响。萧景琰踉跄躲闪的声音。

所幸那人也算反应迅速,当即换了近身格斗的招式,让暗器束手束脚,难免误伤夏江之虞。他却再次感到自己被夏江左右拖拽,做了人肉的挡箭牌——这几乎是一个死循环。

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靖王殿下在意他了,夏江留不得。

梅长苏在心下冷笑了一声,估量着自己的身体状况,大概扛不住下一轮的折腾。喉头已经泛起腥甜,护心丹的药力想必即将耗竭。

眼下别无他法,只能再信一次萧景琰,赌上一把。

他看了一眼萧景琰的脸色,决定还是稍微对自己慎重一些;右手拇指与其余四指暗中成环,对不知身处何处的江左盟发出了一个信号。

那边犹豫了一瞬,终究听了宗主号令。一支飞镖从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,直向梅长苏的后颈飞去。

 

暗器的破空声响颇为细小,直让夏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居然长了这样的胆子——他的左手手腕挟制着梅长苏,算是周身上下最不能动弹的一点,却也被笼罩在了这飞镖的攻击范围中。

天空中开始有雨点落下,正好砸在他的手背。

夏江手腕一抖,下意识就要放开人质;右手原本向萧景琰的腰腹刺去的剑尖也因此偏转,失了力道击在铠甲的铁片上。

而萧景琰显然同样以为这暗器是悬镜司暗卫所为。

听风辨向,这一招的冷厉几乎将他吓出一身冷汗,下意识便强行扭转了格挡腰腹的剑势,一剑击飞了几乎贴上梅长苏后颈的暗器;忽而发现夏江正在愣神,似是深思了一瞬究竟是谁动了这样的歪心思——于是剑锋一偏重重滑过腕脉,夏江的左手瞬间一片鲜血淋漓。

夏江手臂抽痛下,梅长苏竟然直接脱开了身去。然而他眼见萧景琰终于得手,心下一松,本就卡在喉头的一口鲜血瞬间溢了出来。

雷声与暴雨一同轰然而下,直至倾盆。

浑身被打得透湿冰凉,连带眼前的血水也变成稀薄的橙红。

千算万算,没有低估敌人没有高估景琰,居然只是算错了自己么。

周身似乎随着血液的流失丧失了最后一点攒出来的力气,眼前光斑乱舞;只能无力地看着萧景桓趁人之危的刀锋向他直冲而来。

——居然忘了还有这个在旁边持刀瑟瑟发抖的家伙。

寒光三尺,血溅五步,大抵就是如此吧。

他脑中昏茫,分明境况堪忧,却还想着萧景琰最好记着去把自己赤焰军的手环抢出来,自己如何并不是非常的紧要。

然后感到自己,被一双手臂紧紧揽入怀中。

……

不应该这样的,他不应该来救我。林殊的手环是何其要紧的东西,他明明很快就能到手,做什么要来护着我呢?

还是这样青天白日的,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和梅长苏的关系么?

也不知道萧景桓这一刀,他自己受伤了没有。

……

颊上是铠甲沾了雨水冰冷刚硬的触感,那个怀抱却是极为滚烫的,牢牢地锁住他的肩背将他护得严实。

动作无比坚定,那一双手扣在他单薄的背上,却抖得令人心惊,似乎在害怕着什么。

“苏先生,苏先生?”耳畔有人惶急地叫喊着。

景琰,别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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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没有再突发奇想什么剧情,凤凰台大概明天可以完结了。

战甲残片的少年杀,和萧景琰不假思索救梅长苏的剧情无缝衔接,两个名字可能早就在萧景琰心中合二为一了,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。

讲真紧张局势写得非常不好,请见谅……

大概除了感情线之外,会做到与原剧无缝衔接吧。金殿折辩是我最爱的一场戏,所以……萧景琰提前把苏兄认出来是不可能的!!

写这一章自己紧张了一手汗,还错过了午饭……求红心蓝手,求评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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