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商无韵

别君去兮何时还。

凤凰台 05 【靖苏 原著IF剧情】

破晓前夕的昏黑中一片死寂,即使草虫也停止了振翼而鸣。只是今夜注定无人安眠。

春季并不是适合征战的节气。马力不继,植被不丰,晨昏晴雨无定。万象更新,又正是耕种与畜牧人手紧张的年岁。即使是大渝北燕这样的蛮夷,也不会在这样的时间贸然发动战争。

石底的浅滩对于步兵而言是难以前行的泥淖,但对骑兵则并非为难。萧景琰亲自带着数千精骑自猎宫北方的河道一路绕行。马蹄在青石铺就的河床上清脆地叩击,旋即又踏入了经冬一季之后重又茂盛的苇荡。

支援猎宫的大部队由列战英带着走了大路直奔九安山,而在他的计算中,霓凰郡主带着守卫皇陵的卫士从西方赶路,这日上午也应当能够抵达猎宫。

攻城时骑兵是最没有用的兵种,猎宫的叛军应当以重甲的步兵为主。理论上由于防具厚重齐全,重甲极为克制骑兵的冲杀,然而却需要极长时间的阵地布置。更加之攻城对气力损耗极大,叛军作战时间一长,难免疲惫。若是两股援军能够趁攻守僵持,以交相掩杀之势从背后突袭叛军,猎宫之围倒并不难解。

列战英跟随他时日已久,霓凰郡主更是南郡一方声威煊赫的军侯,他便是亲身上阵,也是多余。

所以他亲自领兵潜袭誉王的大本营,意在擒贼先擒王。

此前数日庆历军上万兵马遭受重创,若不急速了结战事,拖延日久,这五万兵马都可以被消耗殆尽。都是年富力强的生命——萧景桓反叛意在至尊之位。已然是非胜即死的结局,自然不计较得失后果。然而誉王可以不将人命关天放在眼中,他萧景琰却必须在意。

何况,苏先生身陷叛军之中。

萧景琰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样身披铠甲、心有软肋的酣畅淋漓,这是与林殊肩并肩在战阵中冲杀出一条血路时曾经有过的痛快之感。

那是真正刀剑无眼的时刻,钟鼓逼迫着战场上每一个士兵,挥动手中的武器与不同阵营的人们厮杀。温热的血肉沾满每一寸裸露的皮肤,细碎的骨殖足以磨钝最锋锐的武器。铠甲沉重压迫着双肩与背脊,却能阻挡劲力不足的流矢与攻击;驯良的战马嘶鸣着扬蹄踏断倒地敌人的脊梁,低头时恰好供骑手挥出武器格挡下一名敌人的刀剑。眼看着战友倒下,却腾不出精力在脑海中翻找出这人的名字。

——若不收割生命,便只能奉献亡魂。

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战役结束时,萧景琰握过林殊沾了血迹的手。那手心火热,指尖却脱力地轻轻颤抖。十来岁的少年,除却一腔热血之外一无所有。于尸山血海中浑然不惧,绝不仅仅是武艺高绝的缘故。

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他听见林殊这样念道。

仿佛这样携手,一眼就能望尽他们未来长长的一生。

他还记得十九岁前与林殊为数不多的几次分离。每一次他从外地换防回营的清晨,林殊都会提前往城外的河滩上迎他。白衣少年一骑枣红骏马踏破河上寒雾而来,身边仿佛还携着深夜落落星辉的渺然光彩,到得近时便朗声长笑着纵了绝顶轻功翻身而下。身形轻捷如燕,足尖掠过飞溅的水花,随即直直扑进等候着他的萧景琰的怀中。难以拘束的发梢混着温热吐息拂在他的脸颊。

天际启明星海铺陈如同浩浩长卷,辉煌地垂落四野,将荒郊的河畔隔绝成再无他人的世界。萧景琰总会放任自己沉溺在那双清亮的眼眸里,不由自主地攫取那双含着热切笑意的双唇。

如诗如梦,亦幻亦真。

尔后旦夕之间天地倾覆。萧景琰的梦中却从不见梅岭一片焦土。天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,这人对他笑着挥手,转身消失在河畔的芦花丛中。那般轻若尘埃一拂即逝的梦境,却又狠狠地烙印了他一十三年中的那么多夜晚。

急行军中交替休息是常态。萧景琰双膝夹紧马背坐稳身姿,在清晨的疾驰中小憩。胯下的战马极通灵性,自觉地跟上了大部队的足迹。就在这样并不舒服的昏沉中,他第一次隐约看见雪白的狐裘轻飘飘地转出青翠的苇荡,出现在眼前的晨雾中。

他明知是梦中幻象,却不会醒来,即使梦中带着莫名的焦灼与心安。

疾行队伍中无一人言语,只是静默地穿过了河谷。春日拂晓的薄雾与天边的浅白日光,在浩浩万顷苇荡中一道弥漫开来。

 

萧景桓是被军中奇异的笛音吵醒的。天色尚且昏黑,比他寻常起身的时间早了不少。

丝竹管弦他其实并不喜欢,曾经却为了附和当今圣上的爱好而苦苦学习了许久,熟稔到雅乐过耳即能分辨曲目调性的地步。他带着些愤怒地倾耳去听,这笛声却堪称美妙。然而回环往复,只重复着《击鼓》中的一句。

于嗟阔兮,不我活兮。于嗟洵兮,不我信兮。

迥异于金陵城中乐坊奏出的柔和哀婉,这笛音渺远空阔,却自有一番顿挫恢弘。应着山野和风与林海叶动的烂漫声息,仿佛在战场庄严的群山之间跌宕出亘古的柔情与伤逝;却又含着无尽劝慰散入浩渺天际,将万顷旷野纳入胸怀。

分明离别时,不敢作悲声。

军中向来忌讳哀乐,尤其是在这样的宵禁时分。黑暗与寂静之中传来的调子最是丝丝入扣,极易引得军心惶然。周围的营帐中已然传来士卒窸窣低语的声响。他缓过刚刚苏醒的混乱思绪,瞬间就明白了是谁这么胆大妄为。只得恼怒地翻身而起整顿衣衫,让人传唤梅长苏进帐。

不得不承认,即使萧景桓看穿了梅长苏真正的心思,却依旧下意识地对此人怀有敬畏之心。

昨日梅长苏一席话似乎意在挑拨他与灰鹞,却又不能不让他心生疑窦。即使明知是计,好容易他在秦般弱的劝说下没有与灰鹞疾言厉色地对峙,却也整整一日有如芒刺在背。

为了表示对灰鹞并无疑心,同时不让梅长苏的计谋得逞,他听从了灰鹞关于夜袭猎宫营寨的建议——毕竟这样的方式本身也在他的计划之中。

然而此番夜袭,损兵折将不可谓不严重。

梅长苏此人谋算人心,究竟能深刻到何种可怕的程度?无论何时,若萧景桓不听任他的摆布,就必定受挫惨重;然而这人分明一心向着靖王,无论他怎样做,都似乎不过一枚棋子,在江左梅郎的指掌之间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结局。

或许除了杀了他,萧景桓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条走向皇位的光明坦途。

不过他分派去探查周围道路的哨岗,至今都还未曾回报任何有援兵前来的消息;今日猎宫城破不过时间问题,他仍旧想让梅长苏目睹萧景琰最后的终局——当然也是江左梅郎这个传说的终局。

他问苏先生对本王还有何谏言?那人放弃抵抗一般地回答道,誉王殿下,您大可以从心所欲了。

于是天光破云时,军中兵马也已经悉数点齐。攻城的巨木黑沉沉压在阵心,云梯被扛在武士肩上缀出沉甸甸的弧度。重甲的武士们乌压压站成数十个齐整的阵列。誉王遥望着这成千上万的人海,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临战阵的意气风发。

然而身为未来的君王,怎么可以以身涉险呢?他有些惆怅地挥起令旗,号令全军出击猎宫正门;却将最精干的骑兵留在了中军大营以策万全。然后转身进帐,愉悦地与梅长苏相顾无言,静候前线传来攻克城门的消息。

不料竟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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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我就是在拖情节。【义正辞严脸】

夏江大大还没有出场……好害怕修罗场剧情写不好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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