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商无韵

别君去兮何时还。

【靖苏】七日归途·上 (原著向剑灵设定)

本文是送给刀刀的贺文,前排 @.  与君歌 清商角徵诉衷情 ,生日快乐!

既然是贺文,必然不会BE。今天或者明天完结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>> 

罢了早朝已近午时。萧景琰被几位臣工拦着,就刑律改制一事又着意商量了许久;待他约了明日午后东宫详谈、终于沿着风雨长廊一路扬长而去时,除却意气风发、袍袖款摆的风姿,倒还很有几分急不可耐的观感。

他向来崇简,而今的东宫也少见随侍的宫女与内监。一路虽目不斜视,推开东宫书房的门时手依旧带了点抖。直到看见自己案几上的卷宗奏折再次被摞成了形态错落的三堆,而今晨放着的一盘供品蜜桔不知去向;梅长苏正坐在东厢的软榻上闲闲翻着一本游记,见他进屋,也只是抬了眉眼对他打了个招呼。

三樽炭火熏着冬日里新开的腊梅,一室清雅的香氛终究在萧景琰的天地间弥散开来。

他在那人对面落座,隔着案几伸手去握那执着书卷的手。梅长苏倒也不躲,由着他浅浅握住指尖,交替凝视着自己的双眸,似是想确认他的存在一般。萧景琰甚至感觉到这人浅浅回握住他的指掌——那双手,冰凉的,消瘦的,苍白的皮肤下并没有浮起青色的血管,无论如何也捂不暖一般。

然后梅长苏开口唤他:“景琰。”

见人不答话,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,遂放下手中书卷,就着他握住自己手的别扭姿势,单手执了茶壶续了杯茶水,推到人眼前,笑问:“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晚?”

他的口气笃定又安稳,就好像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,并且从今往后,都能这般长长远远地一路走下去。

>> 

三日前的黄昏,北境大军班师回朝。随军回到金陵的,只有梅长苏在北境时一把随身佩剑。

皇上数日不曾临朝,听闻战报后兴致颇高的亲临军中封赏士卒;那柄佩剑和阵亡将士名单却被连夜送进了东宫。萧景琰抚着剑身怔了半晌,神色安静宁定得可怕。他张了张口,想出声让跪地求他节哀的蒙挚平身;却发现嗓子早已干涩无比,什么也没有说出来,眼前一黑,倒呕出一口殷红的血。

悬心了整整三月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,梅长苏若是想要骗他,萧景琰又能如何呢。

他看着那染血的剑刃痴了一般地笑起来。青惨面色混着殷红鲜血着实有些吓人,不知何时从屋檐上翻入门内的蔺晨却似乎不以为意;只说太子殿下切莫急火攻心伤了身子,您和长苏可还有约在先,若是去得早了,我可没法向他交代。

然而萧景琰从容吐尽口中残血,端过桌上茶盏喝了一口,问他:“他……临去时是怎样的,烦请蔺少阁主告知。”
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嘶哑得千疮百孔,血腥气里丝丝透着风寒。

“我话还没说完,你倒是提前把事情做了?”看他失魂落魄,蔺晨神色倒轻松地很,“殿下好悟性,却不曾想到梅长苏无论失信于谁,都不愿失信于你——你倒不如去亲自问他。”

萧景琰满布血丝的眼倏然睁大,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;眼前那柄剑却自染血处泛起一点荧荧的白色辉光,一闪即逝,如同什么莫名的安慰。

血祭回魂,剑灵出世。

蔺晨回想起梅长苏临终时催迫他将自己铸成剑灵的神色,仿佛这逆天的禁术于他不是放逐,倒像是救赎。他说我早已不求前生来世,唯独亏欠萧景琰一句诺言,求你成全。

“不过是烈焰焚身,一瞬间的事罢了。还能比挫皮削骨更难捱吗?”

梅长苏的佩剑,用百年不遇的寒铁铸成。精华内敛,寒芒不露;南楚以魂魄入剑的秘术,倒也只需一天一夜即可大功告成。然而蔺晨无疑是害怕的。手上牵系的是好友的全部命魂,倘若稍有疏失,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。

开炉那日,清晨初道的井华水沿着通红的剑身缓缓滴下;秽土铸模里渐渐耀出流光之色,缓缓穿透一切凡尘的物事,冲上无垠天宇,映得剑炉周遭一切都有若鎏金。

蔺晨只是想,梅长苏虽不求前生来世,萧景琰却也不知会不会领这份情。

“太子殿下,逆天行事终有谴。有些事长苏不让我告诉你,却不代表你不应该知道。”

>> 

萧景琰以为自己定然难以入眠,其实有神兵镇在枕畔,倒还睡得颇安稳。第二日清晨他似有所感地睁眼,晨光熹微中一个身影立在窗前,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天际。似是听见了什么动静,徐徐转过身来。

两相凝眸只是一瞬,下一秒梅长苏就被萧景琰抱了个满怀。

这人变成了剑灵,抱在怀里却还是从前的触感。消瘦又轻盈,体温低得有些怕人。萧景琰把脸贴在他的颈侧,用尽五感去接触他多出的那几分凛然剑意;却再也感受不到微微跳动的脉搏。他知道自己终于落下泪来。

“景琰……你把我衣服哭湿了。”

“你让我抱一下。昨晚吓死我了。”

“我又没动。”眼泪淌过脖颈,热得灼人,梅长苏有些无奈地轻声安慰,“你放心,这次再不会走了。”

听着让人万分安心的承诺,萧景琰却没有适可而止地撒手。

“痛不痛?我是说……那时候。”

梅长苏沉默了一下,哑声道:“都过去了。”

萧景琰也曾经在野史中读到过剑灵的传说。由来驳杂、归处无定,却终究是生灵浴火,涅槃重生。

林殊其实一直很害怕火,从小就怕,像头森林里最机敏的小狼。虽然不至于一见就躲,却也断然不肯接近半分——大抵那时身体阳气旺,对一切热源都过分敏感。

在知道梅长苏的真实身份后,再见他拥裘围炉的身影,萧景琰总觉得心底针扎一般的疼痛。大火埋葬了属于林殊的姓名和容貌,就连自由与欢颜都不曾留下;即便用尽一生的热量去暖梅长苏的手和身,却似乎永远无法暖透这人的灵魂,将他拖出那场灼烧尽少年心性的火海梦魇。

何况而今,这人两度浴火,却不过为了回到他的身边。林殊或许无所畏惧,萧景琰又何德何能?

窗外天色渐明,晨起的禽鸟开始了第一轮的歌唱。萧景琰在无人的晨光中抱着梅长苏不肯撒手。他趟过刀山血海,也走过朝堂无声的烽烟,却在此时心有余悸,害怕到浑身发抖。

“我这样其实挺好的,没病没痛,可以长久的留在你身边。”梅长苏见他孩子气得实在厉害,于是伸了手去抚他的背。想起这人其实早在与林殊相认前就对梅长苏动了心思,却一直冷静自持着不敢对他冒犯分毫。今日行止激动,想来是后怕到了极点。

他和萧景琰自幼时相识,战争中披红挂彩的次数不知凡几,其实深知那种恨不得以身相代的痛苦。他却又要如何告诉眼前人,国仇家恨尽成烟云过往,萧景琰的存在,才是他真真切切想要留下来的理由?

“景琰……要不是记着你,我才懒得回来。像我这种人,原本就是死了的好。”

原本不过苦笑着解释一句,然而萧景琰刚刚确认了他的完好,哪里听得这样的话?于是抬起头来瞪梅长苏,又腾不出手来捂这人的嘴;爽性不管不顾,做了长久以来想做而没能做的事——他把梅长苏压在窗棂边的墙上,用一个吻堵了这人出口的话。

他神色沉着,力道却用得不清。唇舌不含情欲,却一步一步侵占着梅长苏的齿关舌尖,胸有成竹、不容反抗。梅长苏被他牢牢束缚住腰线,也并不想挣扎;被吻得迷迷糊糊,仿佛浸在一汪热气弥漫的温泉,恍惚间想起这次回来,原本也不过是为了陪他。梅长苏活着时为太多执念与责任去牵绊,不曾有一日随心所欲;难道死了之后,还要继续为难萧景琰吗?

似乎两人早该如此,时至今日方才大了回胆子,倒还真是有些吃亏。

“小殊……你能记着我,还能愿意回来,我真的好开心。”萧景琰没有继续下去,唇齿间含着沉重的喘息,却只是把他紧紧箍在胸前。

“你可是答应过的,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。”

>> 

而今已然是梅长苏回到身边的第三日。这人既然让自己上了阵亡名单,想来是不愿意再以任何身份介入朝堂的。萧景琰早在第一日便想明白了他这番心思,问他该当如何解释身份;孰料这人轻轻巧巧回答一句:“既然是世人求之不得的剑灵,总有隐匿行藏的方法——若是想让别人看不见我,随时躲进剑里就是,倒也容易得很。”

看这情形,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萧景琰房间里的。

便是从前的靖王殿下,在林少帅面前也从没有这样大的面子。纵然两人心中有千般情义牵扯、难舍难离,却始终顾忌着礼数身份、惦记着长远厮守,从不曾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来;更遑论林殊主动借宿进萧景琰的房中。

而今梅长苏准备长期寄宿;萧景琰自然求之不得,却也总有些奇怪。毕竟无论是以梅长苏的性子还是林殊的脾气,从来清高自持,如这几日一般粘人,堪称一反常态。

便是历经生死、怕得狠了——且不说这人何曾因为自己的生死后怕,若真有天长地久的打算,也定然不会做蜜里调油的情态出来。

萧景琰始终记得蔺晨说的那句“逆天行事终有谴”。他早已不是当年只图快意、不顾死生的小小郡王,信了梅长苏所有的谎话,还能气得火冒三丈急得团团乱转。

其实林殊对他,终归是极为不同的。梅长苏那些自相毁伤的话语和抉择,未尝就不含着对憋在心底的、对萧景琰误会他的闷气。若是萧景琰早些综合起林殊那些顽皮的性子,倒能更早些分辨出来——纵使别人未必懂得,林殊自有将门的风骨与骄傲,即便低微进了尘埃,那一身傲骨也是含着香的。

可是他又该从何得知,一个陌生人竟还对他存了这样顽皮又傲气的心思呢?

萧景琰打从心底理解梅长苏的抉择,故尔如今也极为便利地判断了出来,林殊一反常态,想必又是有事瞒着自己。

他没有放开梅长苏冰凉的手。

身为剑灵这人没有呼吸脉搏,以自身魂魄温养宝剑,再以剑气支撑形体与思想,虽则继承了原主形貌,却与此前身体状况毫无关系。然而若说他第一日还流露出两分属于林殊的活泼好动性子,这两日却越发接近曾近梅长苏体力透支时懒洋洋的神气,面色也变得越发剔透,有如冬日窗外飘落的飞雪般的色泽。

梅长苏有事在瞒着他。

萧景琰处理这样的事情向来奉行着简单与高效的道理。他看住梅长苏的双眼,问道:“你这两日脸色越发不好,可别告诉我剑灵还会生病——是怎么一回事?”

“我倒忘了。”梅长苏安然喝茶,“三日前的血液只能激发剑灵存在七日,这七日内还需另行认主——也不过是剑刃再见一次血罢了,算是永久把我绑定在这柄剑上、再把剑绑定在你头上。若是不认主,剑灵就会慢慢消散,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

“景琰,等契约结成,我可就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。只不过再也伤不了你,倒有些可惜啊。”

萧景琰却没有如他预计的一般,即刻拔剑立定契约。

“蔺晨说你有事瞒着我。”

“如今既然出现了你这个剑灵,想必魂魄与转世之说也都是真的——可是剑灵被永远束缚在剑上,可算得上是永出轮回?”

梅长苏笑吟吟地看着他,道:“想不到你还相信这个?好歹我都回来了,你珍惜下蔺晨的劳动成果好么?”

萧景琰却没有心思与他嬉笑:“小殊。你不知道被留下的人的痛苦。”

他神色肃然地移开眼去:“世间之人寿数天定,剑灵若是不受损毁,几乎可算永生不死。”

“虽然只有短短十三年,我却也懂得什么叫做万念俱灰。若是让你永出轮回,仅仅续与我这几十年的缘分,实在是太过痛苦了。”

>> 

萧景琰午后出门了一趟,没有带上那把无名剑,显然是去吩咐御书苑连夜查找南楚剑灵秘术的相关记载。

梅长苏将自己关在房里,不是生这人的气,心底却为了他泛起一丝一丝的抽痛。

萧景琰说得其实分毫不错。身为剑灵,永出轮回、不得就死。若是不懂世人情感,远离红尘静心沉眠,难免宝剑蒙尘不见天日;却也绝不可与俗世人有太过深刻的情感勾连。

然而认主即是效忠。甘愿殒身火海的剑灵,往往对主人怀揣有忠诚之外更多的情感,又被这血契的纽带无限放大。从此三千红尘再难解脱,往往与尘世中反复追寻那认定之主的转世,却发现旧主身边人事皆非、记忆全无,甚至以为剑灵怪异诡谲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

黯然神伤的,从来都是被留下的人而已。

他想起铸剑那日,蔺晨优哉游哉笼着剑炉里的火。指尖笼着精纯罡气,脸上沾了半面煤灰;回头向他说道:“你这一时意气,在我看来比冰续丹那时要好上不少——现在不过忍着点痛,七日之内要想死,还是能死的。倒是我记得你一直念叨着地狱归来不可久留,怎么今日转了性子,竟然乐意享这长生不老的清福来?”

见他没力气答,便也自顾自的替他做了答复:“我看你是疯了,如今倒还要指望萧景琰别那么容易被你诳——若是他真能想明白,不答应你受这罪,就当是给你七日,再见他一面吧。”

“你大爷的,帮你们的忙,从来都是我吃亏。”

梅长苏看着萧景琰走出门时微微踉跄、却竭力镇定自若的背影,忽而就明白这人有生之始的品性其实从未变过。萧景琰有多么希望梅长苏留在自己身边,就只有更多的希望他能活得平安顺遂,像常人一般拥有俗世的幸福。所以再伤再痛,再如何渴求、再爱而不得,都不足以成为他用这柄剑束缚梅长苏灵魂的理由。

果然还是那个,他从少时就一直倾心的人啊 。

他和蔺晨一样,其实从未怀疑萧景琰会毫不犹豫地阻止他永出轮回的自我牺牲。

只是他梅长苏下定的决心,又岂会容一生厮守变成七日归途?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【TBC】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剑灵梗是很早的脑洞了,然而我实在对两个人面对面谈恋爱的情节无限苦手,不太好吃,见谅QAQ

新脑洞已开,大概会很快开坑吧~

求红心蓝手投喂,多日没有产出十分抱歉……

评论(20)
热度(149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清商无韵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