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商无韵

别君去兮何时还。

凤凰台 06 【靖苏 原著IF剧情】

九安山猎宫的城墙终究不是为了抵御战事而筑;比起金陵城与皇宫坚不可摧的宫门,终究还是太薄了一点。攻城槌砰砰的撞击一声紧过一声,夹杂着城门与横梁木料中纤维断裂的吱呀响动。而门内人群却已然静了下来。

每逢这种时刻,回想起权势富贵简直有如烟云。

言豫津也曾经想过。仅仅为了保住宝座上皇帝一人的绝对威权,就要搭上猎宫中所有尚有战力的人命殊死一搏,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。

或许对于大多数的战士而言,那个人说一句“不降”,就不得不拼死抗争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,这是本能;然而他是王孙公子,他应该比别人更加懂得皇位真正的意义。

皇宫里的轻言细语,奏对之间便轻易决定了天下兴亡。然而近些年来显然大家都忘了。尔虞我诈蝇营狗苟,此前他以为避而不见就可以置身事外,不介入朝堂就可以保持一身清正;却不想如今这猎宫一战,原本就是流弊横行之后的结果。他不曾为时局清明付出,在此丢掉性命竟然也算不得冤枉。

谁人之过,谁人无过?

他记得萧景睿曾经对他追问过梅长苏一定要介入朝局的缘由。父亲后来也曾经与他推断过,梅长苏极有可能是祁王殿下的旧人。

——然而大多数人都和他们一样,若非叛军攻到眼前,都不曾意识到朝中权争竟已危殆如斯。甚至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自己实在无辜。

“梅长苏国士之才。入朝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复仇,更是为了自己心安吧。”

他的父亲,昨夜看着猎宫天际的启明星对他做此论断。

“我这一生有过许多这样的春夜,却总以为流年悠长,轻易虚掷;真正想要得到的人与物,也从来没有加以珍惜——十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,才明白什么叫悔之晚矣。到了现在,却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。”

“豫津,若是还有机会看见明天的日落,千万记得你今夜曾经后悔没有去做的事情。”

然后当朝仙风道骨的太师言阙拿过他手上的拍板,击出《桃夭》欢悦的拍子。有和无音,却也终究不过迟来了十三年的哀乐而已。

 

攻城锤大力撞击城门的声响,伏在数里之外的地面上都隐约可闻。

列战英带着一万人马急急赶往猎宫。原以为一路上会遇见誉王的岗哨,却不意江左盟行事无比利落,竟然以土遁之术设了陷阱将某些侦查的人马扣了下来。虚虚实实,十中去一,足以连成一条虽然略微绕远,却是绝对干净的坦途。

毕竟援军先头部队人手不足,若是叛军有所防备,定然得不偿失。

这些情报统筹的手段列战英实属第一次见到,比之苏先生在朝堂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想来江左那样大的地方,人杰地灵豪侠辈出,能被梅宗主一手把持得服服帖帖,扫除路障恐怕也是做惯了的小意思。

这样手腕通天的人物,究竟为什么会选择靖王殿下?

这个问题他自问过无数次,屡屡不得其解。此时更是无心多虑,只催着坐下骏马一径向猎宫行去。

 

夏江简直觉得自己要被萧景桓蠢哭了。

誉王殿下听人谏言,向来是拿着符合心意的半截就跑远了,从不论谋士们剩下的话里究竟含有多么重大的意义。在他们二人时间不长的会面中,夏江不止一次地提醒梅长苏此人乃是祁王旧人;誉王殿下却似乎并不能够感受到这四个字背后刻骨的寒意。

居然还由得他在军中核心之地留了整整三日。

他为扫荡京中某些滑族叛党不得不拖延了整整两日,待赶到庆历军中已经是誉王举兵的第三日上午。军中大部分士卒都被分派往前线,显得极为空荡;明明知道这是全力进攻的标志,他却依旧有些没来由的心慌。

他不待通报,自行闯入了中军营帐。誉王和梅长苏正在静默地互相对峙,见他进来梅长苏面上神色并不意外,倒是萧景桓露出了一丝不愉快的表情。

其实如果不是别无选择,夏江也不愿意与他有分毫合作。想要指挥夏首尊何事可为不可为,哪怕是萧选都从不曾做到,遑论萧景桓这样浅薄的仿冒品。每每看到这位殿下试图对他成竹在胸的计划加以指摘时,夏江就会在心中冷笑;偏偏还不能笑出来。

什么大梁亲王、滑族后裔,到了现在的地步,地位血统都不过是落魄最后的遮羞布;更是夏江可以加以利用的心理把柄,推着萧景桓一步一步将落魄变为亡命,却为夏江争取到了生机。

然而誉王殿下对这场合作究竟由谁主导,都还看不分明呢。

他佯装恭谨地对萧景桓草草一礼,随即郑重道:“臣恳请誉王殿下立即诛杀梅长苏,此人不可再留,恐会再生枝节!”

誉王还未搭腔,倒是梅长苏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:“夏首尊何必如此急着取在下的性命?方才前线战报,庆历军已然推进至猎宫城门之下——誉王殿下距离胜利也不过百步之遥,何必在此时与我一个文弱书生为难?”

“夏首尊,身为臣子,总要站在主君的立场上谋事,您说对不对?”

他这话插得实在是过分不合规矩,却又无比犀利地戳在了眼前二人的痛处之上。夏江可能犹自镇定,他身后誉王面上却明显地裂出了犹疑,又很快地收束住。

对灰鹞是如此,对夏江也是如此。萧景桓此人气量实在太过狭窄,竟连与下属分说清楚的余地都没有。

“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,我要杀了你,这才是全心全意为誉王殿下考虑。”夏江却神色坦然,空口无凭的梅长苏怎样都不可能妨碍此时的大局,似乎笃定誉王依旧会选择信任他,然而——

“夏首尊,我现在全然不必和你对峙。咱们的战斗早在悬镜司就结束了。”梅长苏含着让夏江恨透了的笑意望向誉王,“殿下可还记得,在下曾说自己是来投诚的?夏首尊在京中究竟有多少势力,想来殿下还并不清楚吧。”

萧景桓眯了眼,示意梅长苏说下去。

 “殿下胜利已然在望,想要的不过是至尊之位。然而若论金陵城中高官之间夏首尊潜藏的势力,其实足以和您分庭抗礼。”梅长苏慢条斯理道,“秦姑娘在殿下麾下谋事已久,想必殿下对红袖招的手段有所耳闻?——那只不过是璇玑公主留下的一小部分手段罢了。那大部分的滑族人,可还尽数捏在夏首尊手上呢。”

其实证据并不确凿,梅长苏对夏江的势力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。不过此时分秒必争,即使信口开河也无不可,又何妨三分真七分假的说下去?

“请殿下相信,老臣手上的势力,绝不会成为指向您的武器。”

夏江脊背微微挺直,辩驳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。梅长苏的话中分明有无数个可供反击的漏洞,他却一个都没有加以反驳,反而仅仅是在对誉王表明忠心——这显然是不正常的。

梅长苏以手掩唇剧烈地一通咳嗽,心下迅速地盘点过究竟是何处有了错漏;却也终究难以捉摸对方的底牌,只能挑了目下最为安全的切入点,装作毫无知觉地继续说下去。

“二十年前,梁国大将林燮灭滑族。滑族王室遗孤璇玑公主流落掖幽庭,被夏首尊的原配妻子所救。”

梅长苏作出悠闲说书的样子,开始拆解夏江的人生。左右二人是你死我活的关系,他只能试图获取誉王暂时的信任来保全自己:“一国公主身娇体柔,确实不适合在掖庭生存。原以为不过一桩善德之行,却不想夏首尊惑于美色,竟与璇玑公主暗通款曲,无形中有了私情。”

“夏首尊当时定然以为,璇玑公主是一朵需要怜惜的娇花——当她逼走您的发妻时,您也认为是她更委屈些。却不料身边最后一个明眼人也无奈离开之后,这朵娇花亮出了利爪——她拿到了您与某地官员私相授受,将案件瞒天过海的铁证;又不知何时与当时的宫中女官有了来往,随时可以揭发您。”

 “原本不过是为了满足情人好奇心而顺手做的几件小事,串联起来竟然能信手害了自己的性命;毕竟不值得信任的悬镜司首尊,结局会是怎样呢?要知道那时夏首尊也还在极力争取皇上的信任,而当时的皇上并没有踏出杀子弑友的这一步——眼睛可比现在揉不得砂子许多。”

“夏首尊不得不帮助璇玑公主完成复仇与复国吧?直到现在,宫中潜藏着的掌握您徇私枉法秘密的人,也不在少数吧?”

“您曾经是否以为,无人能有足够左右您的手段?当您发现璇玑公主的真实面目后,是否连温存之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呢?”

夏江被激怒得狠了,皱纹罗叠的脸上青白交织;而誉王显然是听到了此前从来不晓得的宫闱秘辛,感到颇有意趣——何况还是夏江的把柄呢。

“若是您停下,自然会有人奉了公主遗命,借用诸般手段灭了您的口。从您听从璇玑公主的意思,构陷林帅、谋杀赤焰军七万条性命开始,便已经回不了头了。”

誉王面无表情,听见赤焰逆案隐情时身体微微一晃,旋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
梅长苏看不出场面上明显的破绽。夏江已然不可能对他有所手软,他再多说当也无妨,只得咬牙继续道:

“滑族亟欲复国,势力潜藏朝野不知凡几。而为首的领袖,不是滑族中人,竟是大梁土生土长的夏首尊。殿下班师回京之后必然朝野大乱,滑族怕是再也等不到第三次这样的机会。殿下不会以为,夏首尊会静候您平复朝局、再修德政,坐失滑族复国良机吧?”

“好啊,夏首尊,滑族复国的手段真是好得很。”

誉王的声音激动得发颤,然而怎样听起来都是真心的赞美,不含半点讽刺的余韵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【TBC】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最难拆解的部分来了……

夏江这个人绝对是色厉内荏的典型,为了写他和苏先生聊人生,我智商余额已经不足了!

宗主犯了一个大错误,然而在这之前连夏江都不知道誉王的滑族后裔身份,江左盟肯定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,也压根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。

看我明天怎么保住苏哥哥的命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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